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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海报创作的自由空气

资料来源:印艺257期/2005年5月 撰文:陈秀清 更新日期:2005-07-12

画面所见的其实是一幅海报,Stanley
将之称为互动海报,只要将盖于海报面的透明页掀起,「女」字即会变成「父」字,「母」字即会变成「子」字,寓意父母子女骨肉相连。

海报空间再大,设计师假如驾驭功力不足,优势,只会变成局限。

走过地铁站,路经巴士站,欣赏文化博物馆的海报展览,还是观摩最近在利园展出的「香港好东西」主题海报,想想有多少幅海报曾令你驻足观看、会心微笑、赞叹不绝、啧啧称奇、产生共鸣、怦然心动、自愧不如、思潮起伏,甚至愤慨激动如上街游行,你便会知道,海报的威力,到底有多震撼。

一幅出色的海报,除了构图独特吸引,能轻易转移「路人」视线,令人拍案叫绝、心领神会的创意也是灵魂。碰上非凡创意,大概就如碰上情人,让你瞬间情绪跌宕,脑海汹涌翻腾,思绪受冲击,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深刻感觉,足以回味半生。

问Stanley
目前最满意的作品,他笑说:「我从不评价自己的海报,我只要求,不要做出来难看,空洞无物,可有可无。为何我会如此要求?因为我想别人尊重我的创意,让我下一次仍有机会创作。赞美与否并不重要,人们接收到当中的讯息就够了。」

「海报设计可以从形式出发,也可从内容出发,以态度感染人,当然两者兼备就更好。我不排除会以形式表现,但我就较常从内心出发。」公余投身海报设计、摄影等艺术创作的广告导演黄炳培(Stanley
Wong),如此解构海报表现形式和内容意念的微妙关系。

但在不少人的记忆中,Stanley
的海报却大多内容、形式兼备。服装界另类设计师川久保玲躺卧式香水瓶海报、2001年香港国际海报三年展以「活的文化」为主题的「红白蓝无限」胶布海报、为本地着名视觉艺术团体Para
/Site 艺术空间一年一度筹款活动Artmart
2004(艺术超级市场2004)设计的背心胶袋海报等等,前者横放在地上展示,后两者则分别以帆布及胶袋印制,全部均打破海报必以纸张印制的无形定律。

「红白蓝代表香港精神,灵活多变而实用,我希望用红白蓝鼓励香港人以正面积极的态度努力奋斗,共同建筑这个国际都市。」

自成为广告导演后,Stanley
已将海报设计视为个人理想,一种表达个人理念的沟通渠道。「我对香港人有很多期望,希望透过海报表达我对香港人的关心。文化沟通就是面向群众,我不希望只针对特定对象或一小撮观众。」

「香港建筑」海报系列,暗喻香港人的偏见自大。「大部分香港人永远也自我中心,永远也排斥旁人,永不称赞别人,永远是别人不好,这种态度蛮差劲的。海报上印着:3人行必有我师,这虽然是很老套的话,但却不是人人也能做到。」

但从Stanley
一系列红白蓝海报的劝勉鼓励中,你却会窥探到香港人的负面,诸如香港建造9忌的:无利损人、无动于衷、无的放矢、无羞无耻,又如三人行必有我师那张暗喻香港人的偏见自大。问他眼中的香港人何以如此负面,他反问:「你认为在香港,你身边有很多好人吗?」答案似非而是,一时令人无言以对。「当然人的本质是善良的,他们只是基于生存,基于竞争,基于金钱,才会令本质改变。这不能说是好是坏,不过是文明的副产品,是很自然的事。」

但创意也有不被理解之时。2002年11月底于文化博物馆举行,以「大女人」为主题的「海道」海报展中,一张印有川久保玲(Rei KawaKubo)躺卧式香水瓶的海报横放在地上展示。「有人走过来说,Stanley,你的海报掉了在地上,也有人走去告诉警卫海报掉了下来。这反映了两个事实:一,香港人阅读兴趣颇低,海报上明明已清楚写了(川久保玲对香水瓶企立形态的传统不表认同),但他们看也不看。另外,香港人太心急了。」与此同时,它不是也能证明香港人的好心吗?「但那些全部都是文化人,是懂得欣赏艺术的,不是普通小市民,他们的反应,是不是有点那个?」

将海报放在地上,以帆布,甚至胶袋表达,Stanley
重申,并不是想哗众取宠。「我只希望人们阅读时能感受我的态度,领略生活中的一份感觉。又例如我将背心袋和艺术联系起来,只不过想深刻点传递讯息,不是想突出技巧用意,这才是我的动机所在。」

但源源灵感创意,取之不竭,它们到底从何而来?「第一:用心生活。身边有很多东西可以用来创作,背心袋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灵感源自生活,不一定要天马行空,想得太遥远的。第二:用心看别人的生活,例如去旅行,与不同国家的人交流,看不同的文化,从不同角度看生活。第三:生活以外的东西是甚么?你可不可以扩阔自己的空间,例如去看建筑,看艺术?第四:抱持Why
not 精神,凡事也可以,没有甚么是不可能的。」

为本地着名非牟利视觉艺术团体Para /Site 艺术空间一年一度筹款活动Artmart
2004(艺术超级市场2004)设计的背心胶袋海报,的确够离经叛道。「香港人买东西一般用背心胶袋,但背心胶袋又可不可以用来盛载艺术品?」



为刚于今年四月举行的「香港好东西」海报邀请展设计的袋袋平安:红白蓝海报,连解说也充满创意:「去东好,去西好,东西好香港,香港好东西」。横放在地上展示的川久保玲躺卧式香水瓶海报,打破传统,但Stanley
的创意却被不明所以的参观者误会,直教他哭笑不得。

另一幅同样是放于地上,以内外框为主题的海报。「构图是由很多个小『我』凑合成一个大『我』。我请不同设计师写出『我』喜欢和『我』不喜欢的东西,他们有些写:(我不喜欢)令我气愤的政客;(我喜欢)跟我一起捱生捱死的好同事。最后海报中间红色部分我写上:包容越大,世界越大。你当我宣扬佛教也好,做佛的态度就是无我,这就是我希望传递的讯息了。」

Sandy 说自己害羞,也说希望保持神秘感,坚拒上镜,但也顺应要求,给了这张用了五、六年的「近照」。

「出色的海报视觉上必须震撼或令人感动,观者看后会记着,或有反应。设计师想表达的,人们要明白。如果人们看完海报,都不知道设计师想表达甚么,我不认为是成功。我也不相信,设计师设计一张海报,会希望别人不明白。」本地知名设计师蔡楚坚(Sandy
Choi)三言两语点出心目中出色海报的定义。

而他为「香港好东西」海报邀请展设计的一幅「李小龙」海报,又确实能带来视觉冲击,不论迷恋李小龙与否,也不难被它的独特构图燃起好奇心。

「香港其实也有很多好东西,例如丝袜奶茶、言论自由。但我想将层次再提升一点,想想香港会有甚么能够影响全世界?我觉得李小龙是。不论在功夫电影上,在武术上,还是作为一个偶像人物来说,他是少数能够影响全世界的好东西。将两个李小龙放在一起,是李小龙对李小龙,因为除了他自己,他便再没对手了。」

同场参展的,还有他去年底就香港文化博物馆「香港私人空间」这一主题设计的海报,「展示」一个个别具型格的厕所,令人印象深刻,估也估不到,连厕所也可以成为海报的主角。

「厕所是最私人的空间,有人喜欢在里面思考、看书,总之做一些不会在外面做的事情。很多时候,厕所也能反映主人的性格,例如有猫那张,可看到主人很干净整齐,有乌龟那张,堆满很多杂物,就是香港一个典型的挤逼空间。构图上我没有作太多处理,我希望能客观,不加入任何主观意见,因为那不是我的私人空间。」

「很多时候,厕所也能反映主人的性格。」六幅就「香港私人空间」主题设计的海报,画面独特,很能引人驻足观看,也从创新角度,具体表达了「私人空间」这个抽象主题。

Sandy
设计的海报,多为简单直接,问他这个是否就是他的个人风格,他说:「我喜欢实在,不空泛,不虚无缥缈,最好容易明白,甚至能令人认同,就更理想。直接会否影响创新?我觉得大家明白的不一定是廉价的东西,不一定是低级趣味,所以两者不一定有冲突。」

眼见海报不断打破常规,默默起革命,Sandy
坦言:「我也在想,海报是不是一定要用纸。现在很明显,很多人设计的(海报)都不是。但我觉得,除非有个很特别的理由,否则我不会贸然尝试,我会选择多放些时间在海报的构图和内容,与及如何沟通当中的讯息。」

 


「李小龙对李小龙」海报中间的一句话,寓意深长-Some people are tall,some are short.Some are stout,some
are slim.There are various different kind of people.If all of them learn the
same martial art form,then who does it fit?「也就是说人不要一成不变,做人处事也一样。」Sandy 笑着解释。


去年香港芭蕾舞学会成立四十周年,庆祝活动包括《天鹅湖》的大型演出。由Sandy 设计的宣传海报,SWAN
LAKE(天鹅湖)二字被遮盖了一半,如布幕缓缓升起一刻,与下面那句:「Before the Curtain
Rises 」正相配合。

 

Charles
手上的海报,讽刺世人对爱的看法,经已扭曲。「圣经歌林多前书有一句很令人感动:爱是恒久忍耐。但现代人对爱的看法是甚么?爱这个字蛮有意思,中间的心字没有了,便是一个相反词-Suffering(受)。现代人的心去了哪里?去了爱恐怖主义、爱战争、爱物质主义,相对真正的爱(左下角)却是如此渺小。」

 

「我自己的信念是:一张海报应该带来深层次的思考,不论图像还是文字处理,它应该能令人反思。」名设计师吴秋全(Charles
Ng)将海报比喻为街头战士,认为它视觉表达能力强,故能更有力度地传达讯息。「海报最常在人来人往的情况下引人注意,故表达的讯息必须言简意赅和直接。相对于其他平面设计如品牌标志,它应该是最具能量的媒体,不止能给人一巴掌,骂人也可以,提点人,甚至语不惊人死不休亦可,担当的角色可以很多。」


应邀参加澳门回归五周年展览,中间似模似样,用以象征澳门即将蜕变为蝴蝶的蚕虫,原来是由沾湿了的卫生纸卷成。「艺术就是创作。」

突破传统的3D
海报幅面虽大,但动画变化、立体感却不比一般小型的3D 印刷品逊色。

九六年九月,「全球华人保钓大联盟」召集人陈毓祥不幸在钓鱼台海面遇溺丧生,九六、九七年,Charles
就「沟通」这个主题设计了三张海报系列。「他们参与保钓运动,其实就是Communication
。我设计了三张海报纪念他。第一张:我将一个咸蛋放在日本国旗太阳的旁边。广东人称死为『卖咸鸭蛋』,太阳乍看下像咸蛋的蛋黄,让人联想『咸鸭蛋』与日本国旗太阳的关系,是一种黑色的讽刺。第二张:当时从新闻报导中看到,中国一些偏僻的地方也设了灵位纪念陈敏祥,但基于资源贫乏,人们只能用卫生纸做花圈挂起来,我看后觉得很感动。便找香港从事花艺的人,用卫生纸造花,形成眼前这个画面。第三张,当时台湾人发起漂流放了抗议声明的白瓶往日本,堵塞整个公海,想法很疯狂,海报中的瓶子装着陈毓祥的讣闻,瓶子上则结了黄丝带。沟通,其实不需要很富丽堂皇。」



为悼念保钓先驱陈毓祥不幸遇溺丧生所设计的三张海报。当中以咸蛋与日本国旗「互相辉映」的黑色讽刺手法最令人印象深刻。

Charles 设计的海报,文字永远不是主角,他批评:「政府机构制作的海报多停留在Educational 或Informative
的层面,一般文字较多,尤其是香港有个特色是:喜欢将中文、英文、时间、地点等资料也放进去,其实这个局面应该改变。海报不是一张通告,还有其他单张或明信片等可以帮忙传递基本资料,海报最好是净化画面,吸引人驻足观看。」

除了寻常的纸制海报,Charles
亦不乏打破常规之作。应邀参加澳门回归五周年展览的「天蚕变」海报,除了所用纸张表面毛茸茸,中间还被香烧穿了几个小洞,骤眼一看,尤如桑叶被蚕咬了几口。刚于去年香港印制大奖勇夺创新印制大奖的立体海报Space
Man and Space
Boy,崭新尝试,则更是市场上难得一见。两个机械人造型奇特,当中所要表达的,到底又是甚么?「我利用了两种观点,一个是中国的空间-紫禁城、四合院的结构,我将中国古代建筑空间的规划融入机械人里,希望带出一个讯息:现代中国因为要高度现代化和商业化,很多这些规划便开始消失了,(现在中国的空间规划)变得犹如一个机械人,很人工化。同样,香港也是另一个机械人,海报构图是一个城市的规划,每个房间的空间规划也很精密,如倒模一样,香港很多漂亮的楼宇也是一个模型。」

那么在挑战3D 的高难度前,其他形式的表达,可在考虑之列?

「没有,这次刻意要尝试这种新物料。海报除了画面,物料和印制方法也会加分,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为「香港好东西」海报邀请展创作的一系列「苦瓜者言」海报,极能引起香港人共鸣。「我们周边生活环境不乏警告语、严禁声明,如不准XX,不可XX,不得XX,亦甚少流露幽墨、自主和个性的表达。苦瓜者的造型,取自捱困、吃苦、流泪、吶喊、甘于现实的香港人,表达香港人在历史、文化、政治、经济冲击底下其不可自主,不能自已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这些香港人特质,亦成为我们最叫好的东西,就是尊荣、自律、积极、融和、文明、民主和坚毅。」